博物馆青年说 | 实践在中国科普教育的内涵变迁,从劝工陈列所到新时代科技类博物馆
二十世纪之交的中国民族工业版图上,有“南张北周”的说法。南,是指张謇,北,是指周学熙。张謇创办南通博物苑,领风气之先,我今天要说的,是周学熙对博物馆的贡献。
周学熙(1866—1947),中国近代著名实业家。
周学熙,1866年生,安徽东至人,6岁随父亲移居天津。其父亲随李鸿章办洋务,周学熙耳濡目染,新学旧学皆通,22岁入仕。清末“新政”,重中之重在于“振兴实业”。周学熙因改革山东大学教育有功,受袁世凯赏识,被派去日本率队考察工商业,四十多天里,参观了造船、炼钢、造币等多个行业。回国后,周学熙倡议办厂兴业,并建立“考工厂”,供国内实业人考查商品,激发观感。
周学熙在访日期间,目睹了大阪商品陈列所的盛况,商人工匠来往其中,观察比较国内外制品。周学熙感叹道,“今日本通国无一人不需洋货,而无一洋货非出自本国仿造者,此所以区区小国能自立于列强商战之世也。”
考工厂,便是效仿日本所为,又取古籍《考工记》之名, 1904年开厂,旨在促进工艺知识的业内流通。1906年,在考工厂基础上,再办劝工展览会,引来游人如织,累计参观人数逾15万。1907年,周学熙建劝工陈列所,“招工仿制物品”,“聚集百货,纵人游览”,“以期振兴工业,广辟利源”。
劝工展览会
劝工陈列所,可以算是中国科技类博物馆的雏形了。那一时期所强调的“实践”,和我们今天的大有区别。这里的实践,指的是以终端产品为目标的反向工程:聚集百货,比较产品,商讨制法;在文化层面,倡导以工商业文化为目标的科普教育。开通民智,提倡工商业之进步,鼓励人们入行创业,开出国货的市场,打造国货的脊梁。
这样的“实践”观,是二十世纪初中国的产业现实所决定的。制造技术水平的落后,决定了中国工商业者需要劝工陈列所帮助他们从模仿起步;人才储备短缺,决定了需要劝工陈列所来不断激发国人中具有才干之人;国货市场份额有限,决定了需要劝工陈列所把他们的商品和品牌推到公众面前。
所以,这种实践并非是指基于抽象知识的实践,而是指行业实践、行业视野、行业意识。
相比起来,西方科技类博物馆的形成则较为自然。
十九世纪的世界博览会工艺不分家,电与灯也要当作艺术品来展示;
二十世纪初出现了专门的工业博物馆,工艺开始分家;
二十世纪前半的科学博物馆讴歌产业创造,宣扬民族荣耀;
二十世纪后半出现了科学中心。
熟悉这段历史的人会知道,创办者奥本海默受麦卡锡主义迫害,从大学核物理学家变成中学教师,他在旧金山创办探索馆,刻意选择了反建制化的科学,为的就是将科学变成非历史的、互动的、好玩的科学。
又是一个世纪之交,中国与科技博物馆重逢。我们从海外拿来的,是现成的科学中心。
在这样的博物馆中,“实践”的内涵是什么呢?是孩童的喧闹声,是家长呵斥孩童喧闹的喧闹声,是展品失灵后噼里啪啦的一顿暴击。在这低龄化气质的背后,是去实体化、去社会化、去利益化的科学。
所谓“实践”,渐渐和操作教具画上等号,与行业视野和行业意识却渐行渐远。这样的科技被人为提纯、无菌处理,刻意剥离甚至主动回避各种利益主体。一方面模糊当下科技研发的主力军,一方面对已故的大发明家们又极尽神化之能。看似意在达成科技价值无涉的形象,实则是将科技的社会内涵大大矮化了。
更为致命的问题在于,科学中心六十年代在西方的形成,是因为当时前所未见的核能、航空航天、大型计算机等复杂科技系统带来了令人生畏的、无法掌控的压迫感和人们面临未知的天然恐惧。而中国无论是上世纪初还是本世纪初,都并不处在这样的阶段。我们学了科学中心的样子,却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拥有这样的博物馆,也并不知道我们学来这些之后要用它干什么。
事实上,今天中国面临的挑战和一百年前并无二致。我们的民族科技在不少核心领域依旧在苦苦追赶,我们的人才依旧整日与制度瓶颈相搏,我们在汽车、能源、通信等方面的自主品牌依旧在苦苦探路。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科技类博物馆没有像一百年前那样劝工劝业,非要把科研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。是少年们不该学习实务吗,是青年们不该求行问业吗,是实业文化不配进入主流吗?
玩教具,不是真正的实践。新时代的科技类博物馆应该赋予“实践”二字以新的内涵。
复兴劝工劝业精神,就应当不拘泥于原理展示,而是去直面痛点,向公众揭示核心技术到底难在哪里,光刻机是什么,光刻胶又是什么,它们为什么于芯片制造不可或缺,我们又为什么受制于人;
复兴劝工劝业精神,是直面国家当前高水平技能型人才的缺失问题,为匡正职业教育的社会评价提供文化支撑,将重视劳动、赞美劳动的价值观,将如何审美劳动的方法论,从娃娃抓起;
复兴劝工劝业精神,就应当不拘泥于展示利益无涉的科技,理直气壮、堂堂正正地把今天创新的主体请进博物馆,把产学研一体的好文章做进社会教育的灵魂里去;
复兴劝工劝业精神,就是要告诉公众:其实科技创新包含了许多社会内容,这些在科技馆里都没有提及,比如产业政策、科技伦理、团队精神,并非只有所谓“理科生”才能投身科研,文科生同样可以有自己的贡献,他们绝不是国家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陷阱。有教无类,在做中学,广纳人才,各显神通,这难道不正是教育的本质吗?
科技类博物馆的中国气派,不必拘泥于业绩展示。我们要想的是:如何让我们的博物馆与社会进程同步,如何做出符合我国行业创新需求的陈列内容,如何在科研前沿和社会支撑两条战线为创新孕育人才。博物馆人应当解放思想,摒弃拿来主义,扎根中国的经济现实,将行业意识带入公众视线,还科技实践以原貌、全貌。
一百年前周学熙兴办劝工陈列所时,
国家风雨飘摇,
他尚且能坚定初心,
振奋民智。
新时代的我们,
又当如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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